第四章 虎贲将军

百余年前，出焱国尚未建立，这里就流传着一个耸人听闻的传说。相传在镜陵都附近的县城，有一杀人如麻且武艺卓绝的暴徒，官府屡派衙役缉拿，却被其一一斩杀。此暴徒血债沾染过多，以致于冥府震动，派遣幽冥鬼使前往阳间缉拿。很快，暴徒被鬼使夺去魂魄，缉拿入冥府。

令冥府意想不到的是，暴徒变作恶鬼，居然在冥府大开杀戒，吞噬无数游魂，就连冥府鬼使也拿这恶鬼无可奈何。无数游魂成为恶鬼口中餐，久而久之，这恶鬼口中令人毛骨悚然的獠牙尽数被磨光，冥府便将这恶鬼称作无牙鬼。从此，无牙鬼便成为了杀人如麻，狠毒凶残之徒的代称。

被礼部尚书白书豪指着鼻子怒骂“无牙鬼”，方落玄反倒是露出笑容。他不在乎别人如此称呼自己，即便是他们指着自己的鼻子，将自己祖上十八代都给骂个遍，他也不在乎。不过，若是有人对他说出的话违逆第二次，他就不惜大开杀戒。

与方落玄行于同一侧的文招慧、王驭和华文举等人也不禁蹙眉，他们今日虽然与方落玄志同道合，可对于他在永祥殿外肆无忌惮地开杀戒，却依旧表现出愤然之情。

年逾古稀的文招慧大概是熟知方落玄的性情，脸上浮现出一幅无奈又哀怨的神色，长长地叹了口气，一拂衣袖，愤愤然迈步往永祥殿内走去。

中书令王驭微眯着眼眸，看着已经死绝的大学士尹诚，眼中尽是惋惜的神色。他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须，脸色晦暗地看着方落玄：“镇西王何必如此？”

“王中书不必多言，学士大人求仁得仁，本王也乐得**之美，各得其所，何乐而不为？”

“方落玄，你……”不等王驭回应，吏部尚书华文宇则更是义愤填膺。“永祥殿前，你居然敢肆意行凶，视礼法何在？”

对于华文举的厉声斥责，方落玄同样没有做怒，黝黑的面庞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淡然神色，继而说道：“尚书大人是打算在此问责于我，还是要去宣读先皇遗诏？”

“你……”

被方落玄这样一说，华文举却又无力反驳，额头上的青筋渐渐舒展，也冷哼一声转身走上去。

立于原地的王驭依旧盯着尹诚的尸体，他们虽然政见不同，但身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国子监祭酒的尹诚，在学识方面的确是货真价实，令人叹服。

“我出焱又少一国之栋梁。王爷，”王驭看向方落玄，嘴角一翘，学着方落玄那般露出反讽一笑。“颖国陈兵边疆数十万，而我出焱却有贤臣暴毙，颖国国君，真应当赠与王爷丹书铁券一份，以谢王爷今日之劳。”

“王大人不必冷嘲热讽，不能学以致用，再有学识才干也如空壳一具。我知晓尔等不屑与我为伍，无妨，待稍后宣读过遗诏，定下新皇登基之大计，咱们便可分道扬镳，各行其路。”

方落玄把话说得直白，也正和了王驭心意。他说得不错，永祥殿前杀人行凶固然可恨，可今日最重要的是要将先皇遗诏公诸于世，让皇室正统得以早日登基。王驭没有再多说什么，他扶了扶头上乌纱，也迈步往永祥殿行去。

台阶之上，只剩下一群顽固派官员围在尹诚尸体周遭或是尽显悲恸，或是厉声斥责。

这群人嘴里骂什么，心里想什么，方落玄才不会在意，眼下没人再敢上前阻拦，他也便不去理会。一抖披风，方落玄也准备迈步往永祥殿内走去。

就当方落玄转身之际，宫院之外又传来一阵噪杂的马蹄声，与先前方落玄一行整齐有序，轻盈细腻的马蹄声不同，这次传来的声音混沌杂乱，急促且冗长，显然是比方落玄一行的人马要多出不少。

立于方落玄身旁的贴身护卫燕秋扬眉头一蹙，凭他常年骑马的经验，宫院外来人之中，为首一人十分愤怒，其马匹落蹄之势厚重且急促，显然是骑马者自身加了不少的气力。

果然，伴随着马蹄声将近，一个粗豪的声音似落地惊雷般由宫院外传入。

“方落玄，你给我站住。”只听这一声叫唤，便可知来者不善。

群臣突然间伫立，除了已经走入大殿的文招慧外，其余文臣皆驻足回望。随即，一员身着铜质山文甲，外披银灰色绣衫，头戴虎头花纹兜鍪，手持一丈月牙大刀的悍勇上将由宫院门外纵马奔入院中。这员将领身长八尺，虎躯壮硕，方头豹眼，下巴周遭蓄着一圈浓密的胡须。

礼部尚书白书豪一瞬间老泪纵横，胸口中憋闷许久的怨气，此刻仿佛瞬间得到释放。那冲入宫院内容的猛将，正是出焱国六大护国将军之一的虎贲将军，当朝国舅爷——连道虎。

与尹诚站于同一阵线的一众大臣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，一时间全都愤愤然瞪着方落玄。跟随在连道虎身后的军马陆陆续续蜂拥而至，乍一眼看去，少说也得有百十号人。

掌管西宁军的方落玄霸道，可那统领酆州军的连道虎也不好惹。前几日，连道虎一入城，向来看不上地方军马的镜陵都守军，只一下午的时间，就被连道虎以及其所统辖的酆州军给压得没半点脾气，可见连道虎能得到虎贲将军的名号，也并非全靠家势。

连道虎此刻气势汹汹地杀将而来目的为何，打西宁州而来的一行人再清楚不过。方落玄依旧面无表情，直勾勾地看着下方怒不可遏的连道虎，倒是想见识下对方打算如何叫嚣。

连道虎不是曹闯那等将领可以比拟的，当他一杀入宫院之内，由永祥殿之前直至阶梯之下，满场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戾气。连道虎能被册封为出焱国六大护国将军，可不单单是靠着他背后的连家和皇后撑腰。出焱一都十二州，哪个不知道当初被称作“震山虎”的连家老三，单枪匹马闯贼巢，统五十骑兵剿灭酆州三山贼匪的事迹。

立于阶梯下方的一众西宁军兵将瞬间风声鹤唳，全部做出蓄势待发的态势，不过方落玄没有发话，他们却也绝不会轻举妄动。

连道虎没理会眼前那些来自西宁州的将领，他的目光从一进宫院便在快速搜寻，很快便落在了阶梯之上的方落玄身上。

“方落玄，我左都营都统曹闯和守城侍卫可是被你所杀？”连道虎举刀指向上方方落玄。

面对连道虎如剑似刀般锋锐狠戾的目光，方落玄丝毫不为所动，只是淡淡应了一声：“是。”

果然，这方落玄杀人好似家常便饭，他从入城之前就开始沾染鲜血，从城门到永祥殿外，已经有三条人命丧于他手。听到这，中书令王驭紧锁眉头，一脸失望地摇摇头，转身往殿内行去。

“好，你既然敢承认，我也佩服你敢作敢当。别人怕你方落玄，我连道虎可不会任人宰割。你既然害我酆州军弟兄两条性命，我今日取你一条命，也不算无理取闹吧？”连道虎瞪圆了那对环眼，此刻正是怒火攻心。

依旧立于永祥殿外，一脸霜寒漠然的方落玄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，一对眼球朝天望去，同时开口回应：“有本事，你就来取。”

这等**裸的挑衅令连道虎怒不可遏，伴随着一阵秋风扫过，宫院石板路上的落叶摩挲着地面发出沙沙响声，仿佛也在**着连道虎的怒火。

酆州军兵强马壮，军内高手如云，猛将无数，连道虎自幼仰仗家门威势，再加自身也足够勇武，护国将军的封号也便水到渠成。他方落玄固然威震出焱一都十二州，可有何底气能在他们连家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？

看着方落玄若无其事，闲庭信步一般的模样，连道虎胸中那口怒气愈发浓烈。伴随着他的一声暴喝，连同其身后的百余人也纷纷亮出兵刃蓄势待发。除了连道虎之外，没人敢纵马杀上永祥殿，他身后那群将士要做的，只是在阶梯之下应付方落玄的部下，并阻截“无牙鬼”的去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