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八章 射猎蹴鞠

北风往复几寒凉，疏木摇空半绿黄。四野修堤防旱涝，万家晒场备冬藏。

“汉律，吏五日得一休沐，言休息以洗沐也”。汉制，官吏是每五天休息一天，玄晔不是个工作狂，当然也不能例外，甚至恨不得出台双休的规定，然而创业初期，事务繁忙，暂时作罢。

乘着严冬来临的最后时刻，玄晔回味昨日张彪送来的野味，难得休闲一回，来到翠云山打猎。此时，他正立于山巅，眺目远望。

“大哥，今日收获颇丰！”小甲一手提溜着几只肥美的野鸡，一手握着弓箭，高兴道。

正说着，许由不声不响，扛着一头野鹿出了丛林，噗嗤一下把野鹿仍在地上，发出沉闷向声响。

玄晔笑道：“不错，确实丰富！”

忽然，隔壁丛林之中传来一声娇呼，玄晔心头一震，暗道不好，抄刀极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。他跑得甚急，惊险跳过嶙峋山石，荆棘挡道也不顾，只护着面门就闯将过去，衣袍被扯烂，手背也被划出了血。

突然前方豁然开朗，只见一个矫健的女子正骑在一头硕大的野猪身上，一手紧紧地攥住它的一只耳朵，一手握住刺入它后背的匕首，死不放手。

**厚，受此一击并不致命，吃痛发怒，蹦蹦跳跳，跌跌撞撞，极力想要摆脱她。她被颠簸地头发散乱，衣衫不整，脸上也被灌木树枝划出了几道鲜红的印记，却是紧咬着嘴唇就不撒手。

玄晔见状，哭笑不得，喊道：“你到底要怎的，还不撒手？”

“不行！”她倔强道：“我好不容易才逮住它，一撒手，它就跑了，我一定要吃了它的肉！”

这时，管亥、许由、赵信、小甲、小乙等也都赶到了。

玄晔发令：“还愣着干什么，两路包抄，把那头畜生给本将围住！”

众人应诺，并力向前，以众敌寡，手脚并用，费了好一番功夫，终于将那头受伤的野猪歼灭。

他们带着“丰盛的缴获”，唱着凯旋之歌，班师“回朝”，下到山脚下的翠云山学院，和一帮学生在烧烤会餐。

野味虽好，但有一点让玄晔觉得美中不足，那就是盐。这时的盐杂质太多了，呈黄褐色，经常吃到沙子不说，味道也是苦不拉几，特别是炒蔬菜，根本没法吃。

据玄晔所知，盐的提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：重新溶解，沉淀过滤出杂质，再熬煮结晶出盐，时人称之为精盐。如此费时费力，一些达官贵人会这样做，平头老百姓是吃不起的。

这时候的盐大部分还是池盐或者井盐，也都是用熬煮之法制得，由于制卤的时候，其中含有大量的泥土和杂质，煮出来的盐，称之为粗盐，老百姓直接食用。

粗盐，除了含有不溶性杂质如沙泥等，往往还含有可溶性杂质，如氯化镁、氯化钙等。精盐看起来虽然洁白，除去了泥沙，却还是苦的（氯化镁、氯化钙等可溶性杂质却没有除去），必须进一步分离和提纯，才能达到后世水平，而提纯食盐的工业原料，诸如BaCl2、Na OH和Na2CO3，这东西可没处去找。

即便是粗盐，盐价却还极贵，每石值五至八倍粮价，现在开放了盐铁私营还好点，私盐有四五百钱一石的，老百姓也极为珍惜。想到这里，玄晔不由得坚定了尽快拿下胶东半岛的决心，因为那里是个聚宝盆，有海盐！

烧烤之后，朱小美打着饱嗝，发梢、衣袖上全是油渍，跟贪吃的花猫似得，成何体统？然而在玄晔眼中却是愈加地喜爱她了，以致形影不离。

既然来到了翠云山，定然少不了去一趟邕泉游玩，洗个温泉浴，涤去一身的汗渍和油腻。玄晔已经把肥皂做出来了，动物油脂和草木灰熬煮可得，再加入少许香料，虽然产量少，供他一家使用却是搓搓有余的。据说这香皂已经流入市场，价比黄金，甚至还进入了京师洛阳和皇宫！

浴池里，两人共处一室，氤氲水气中，素颜可人。小美双手挽他的脖颈，抬起臻首，媚眼如丝，深情款款道：“今日打猎，你为何那般在意我？”

“你是我的人，怎么能忍心看着你被野猪拐跑了么？呵呵……”又想起她跟那野猪大战的样子，附耳邪恶道：“你说是骑在猪身上刺激，还是骑在我身上……？”

小美娇嗔道：“不试试怎么知道呢？”

……

下午，回到军营。

和文官不一样，军中不可能休假那么频繁，又因为有士兵家中住得远的，每十日方能一休，又或者一月一休。文官五日一休尚且感觉上班乏味，军中每日训练，又是全封闭，军纪又严，枯燥更甚，即便每月有几日休浴，然而红巾军大多出自山贼、流民或穷苦破家的农民百姓，无处可去，只得待在营中，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怨言。

对于此，玄晔虽有心却无力，他连几个识字的教谕都千请不来万请不到，如何有能力设置心理医生或者连队级的指导员？直到一次偶见乡野街巷之中有少年踢球，他才想起可以搞一些体育赛事，以增加军中趣味。

于是，蹴鞠成了军中举足轻重的一项“课外活动”，并由玄晔亲自出面主持制定了固定的赛事制度，由此引爆了整个良山的蹴鞠热潮。

按照时人的说法，蹴鞠是黄帝发明的，在打败蚩尤后，黄帝将蚩尤的“胃”做成“鞠”，命士卒射之，多中者赏，并“令作蹴鞠之戏，以练武士”。上古的事情难以考证，但至少在战国时蹴鞠就非常流行了，苏秦曾说齐国都城临淄的百姓以“赌博、蹴鞠”为乐。入汉以来，人们对蹴鞠的喜爱依然不变，上至天子，下至黔首，好之者极多。

“里有俗，党有场，康庄逐驰，穷巷蹋鞠”，还出现了被称为“鞠客”的专业球员，投身贵族门下，为他们献技表演，乃至有因为蹴鞠而丧命的。前汉时，有一个叫项处的人，身体不好，医者嘱咐他不要“为劳力事”，但他充耳不闻，依然蹴鞠如故，结果因此呕血而亡，可见蹴鞠的受欢迎程度。

当世蹴鞠分为三类。

一类是表演性质的“蹴鞠舞”，表演者随着音乐以踢“鞠”为舞，技巧高明的还能同时击鼓奏乐；其次称为“白打”，一个球门，或两人对踢、或两队比试，这两类都是以技巧为主。

第三类便是正式的比赛了。正式的比赛中，有球场、有球门、有规则、有裁判，两队上阵，以将球踢入球门多者为胜。

相比前两类，此类比赛的对抗性非常激烈，不单单激烈，甚至可以说是凶狠，在身体接触时允许使用摔跤的技巧，一场比赛下来，球员们被摔个七荤八素、头破血流都是常事。也因此，本朝前贤班固在《汉书.艺文志》中把前汉人所写的《蹴鞠二十五篇》列入了“军事伎巧类”。

事实上也正如所言，“蹴鞠”的确是军中用来训练士卒的一种手段。通过蹴鞠，一来可以锻炼士卒的体魄；二来通过激烈的身体对抗，可以激发出士卒的勇悍、不服输精神；三来双方对战，能培养士卒的团队精神；四来因有裁判、有规则，可以使士卒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，令下则勇往直前，令禁则伏首贴耳。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。

再者，蹴鞠并有鼓舞士气的作用，前汉冠军侯霍去病出征塞外，孤军深入，远离主力，有粮草断绝的危险，他便建起球门，“穿域蹋鞠”，带着士卒们玩儿起了蹴鞠。

蹴鞠的球场称为“鞠城”，城西大营的南门外便建有一座，军民两用。玄晔虽不善此技，但他的贴身保镖兼私人秘书朱小美却为之痴狂，闲暇无事时，若有比赛，她必来观看，甚至亲自上场。

其他民众百姓更是趋之若鹜，万人空巷，一球若进，全场欢呼，一方若负，捶胸顿足；为争一球，不惜头破血流，为得一胜，轻伤而不退。这种狂热的气氛，激烈的对抗，给玄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，不像后世的球赛那般温文尔雅，规矩又多，半日不见进一球，无趣！

球场很简单，即在平地的四周划了直线，形成一个长方形，长方形的框架内就是赛场，也即“鞠城”；又在中间划了一道直线，把整个“鞠城”平分为两半，参加比赛的队伍各占一方。

按照规则，“鞠城”的样式是“圆鞠方墙，仿象阴阳”，就是说：模仿天圆地方，比拟阴阳，所以“鞠”是圆形的，而“鞠城”是方形的。

又按照规矩，球门和上场的球员是“法月相衡，二六相当”：“法月相衡”说的是球门，即效法一年十二个月，立十二个球门，一边六个；“二六相当”说的是球员，即二六对阵，二六即十二人也，每队十二个人，两队二十四人，刚好和二十四节气一致。

此外，设立的有裁判和副手，按照比赛的规则严格执法，不因为亲疏远近而徇私舞弊，即所谓“建长立平，其例有常，不以亲疏，不有阿私”。

……

日渐西沉，四野荒凉，场上却喧哗声闹，尘土飞扬。

蹴鞠的两队中，红队一人带球疾奔，负责防守他的黑队队员尾随紧追，一边追赶，一边叫自己队友：“老齐，拦住他，拦住他！”

叫“老齐”的队员从前头阻击，两人前后夹攻，眼看带球的那人要被挤在中间，只见他脚尖一挑，轻巧巧向外一跳，带着球跃出了包围。

前后阻击的那两个黑队队员收不住脚，两人撞在一处，立脚不稳，摔滚地上，烟尘四起。围观的队友和乡民们，或高声咒骂，或欢声叫好。

带球的红队队员急冲至对方球门前，又连连避开两人阻截，窥得一个空挡，把球踢入一个无人把守的门中。饶是玄晔无心在此，也忍不住喝彩，小美手舞足蹈，笑问道：“这人是谁，蹋得一脚好鞠？”

玄晔摇了摇头，军中扩编太快，已有五六千人了，他现在哪里还认得全。说话间，裴元绍来到玄晔身边，对玄晔行了个军礼：“主公！”

玄晔点头还礼，他虽然是战兵营的主将，但他的司令部却设在阳谷城中，总览军政，所以营中日常事务由裴元绍、吴病、秦虎三个部司马轮流主持，算是锻炼他们的统率能力。顺便一提，本来杨智负责新兵营的具体训练工作，但随着扩编工作接近收尾，他又被调去水营辅助臧袭训练水军。

裴元绍递上一份文件，说道：“这是按照您的吩咐，制定的年终蹴鞠大赛流程计划书，您过目。”

玄晔没有接，道：“你简单跟我说一下就行了。”

“我军现有战兵营三部九个曲，守备营一部三个曲，水师营两部六个曲，以及主公的近卫军一个曲，共计十九个曲，每个曲出一支球队参加初赛；另外，良山三个乡，暂辖十一个亭，每个亭的民兵派出一支代表本亭的球队参加初赛。共计三十支，两两配对，于十二月十五日正式开赛，每日上午、下午各赛一场，每场淘汰一队，先决出十五强，再……”

“不行！”小美打断了裴元绍的汇报，道：“这不公平！”

玄晔道：“怎么不公平？”

“我们女子也要参赛！”

裴元绍强忍住笑：“这个，您的鞠技末将是知道的，可总不能您一个人上场踢吧，总要组一个队。”他不敢说男女有别，而是以没有队员为借口，劝她打消提议。

小美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，回应道：“我要是有一个女子鞠队，是不是就能参赛了？”

“这个，这个，”裴元绍这才想起，绿衣有一支娘子军，组一个队蹴鞠还是有可能的，他却做不了主，只能看向玄晔。

玄晔的思想里本没有男女之别，这时的男女之防也没有宋明时严重，女子骑马蹴鞠也是常事，只是女子与男子同场对抗就有些不雅了，道：“三十队正好，要是多出一队，岂不是就轮空了，跟谁踢？”

“十五强不是单出一队么，我们女子队直接晋级十五强不就可以了？”朱小美说完，嘟着红唇，目光灼灼地看着玄晔。

玄晔与她四目相交，马上联想起中午温泉之中的荒唐景象，精神一荡，哪里还敢不答应。

这时，赵信有事来报！